今天要介绍的一部没有任何超自然因素的惊悚小说。看到封面图，大家应该能猜到这个故事是关于校园霸凌的。没错，不过小说中最擅长霸凌他人的并不是某个坏孩子，而是孩子们的班主任。
Pet
by Catherine Chidgey
《宠物》 凯瑟琳·奇吉 著
凯瑟琳·奇吉是近几年颇受的关注的新西兰小说家。《宠物》是她最新的作品，今年7月一出版就吸引了很多媒体的注意，并得到一致好评。
下面这篇书评发表于《纽约时报》。书评人露丝·富兰克林对女作家的恐怖悬疑类小说颇有心得，她同时也是雪莉·杰克逊传记
Shirley Jackson: A Rather Haunted Life
一书的作者。下面就来看看她对《宠物》一书的介绍与评价吧！
文/露丝·富兰克林
Ruth Franklin
编译
/
玄猫之梯
原文地址：
https://www.nytimes.com/2023/08/06/books/review/catherine-chidgey-pet.html
当
代关于青春期女孩的书籍往往分为两类。第一种是令人安心的那类，故事中发生种种常见的坏事——青春期、父母离异、校园霸凌——但最终一切都会好起来。第二
种则来自雪莉·杰克逊、埃琳娜·费兰特这样的作家。在这些作品中，青春期女孩发现了自己的力量——一种难以控制的力量，能够造成伤害甚至致命。
新西兰作家凯瑟琳·奇吉的《宠物》属于第二种，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惊悚故事，主题是女孩与成年女性之间亲密又极易被利用的情感纽带。
主线情节发生在1984年的惠灵顿，12岁的女孩贾思汀在母亲病逝后需要独自应对校园生活；另一条时间线是2014年的奥克兰，贾思汀平静的成年生活再次被童年往事扰乱。
故
事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一所天主教小学中。普莱斯夫人是贾思汀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她“比我们的家长年轻，比我们的母亲漂亮”。她迷人、性感，又有点神秘，
半是仙女教母，半是女巫。她喝“能让你有饱腹感的减肥奶昔”，管自己最偏爱的学生叫“我的甜心”、“亲爱的”。班上所有女孩都渴望成为班主任的“宠物”
——在课堂上帮她收发作业、管理教具，放学之后留下来帮她做杂务、跑腿，以换取更多与老师接触的时间。
有传言说，普莱斯夫人的丈夫和女儿死于车祸，“尽管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在何时、如何死亡，不知道她当时是否在车里，也没有人愿意问。” 她家里有一个上锁的房间，就像童话里的蓝胡子。
就在贾思汀成为普莱斯夫人的新宠物之后不久，教室里开始丢东西。大家丢的都是自己最珍视的文具和小摆设，虽然并不值钱。贾思汀丢了一支圆珠笔，那是已故的母亲送给她的礼物，有特殊的纪念意义，令她十分在意。
一系列的失窃事件破坏了班级内部的稳定，并使贾思汀与最要好的朋友艾米之间产生了隔阂。艾米来自一个华裔移民家庭，这一家人本来就已是这个保守社区中的“外人”。
在
普莱斯夫人鲜亮外表的背后，读者能够瞥见些许真相：药物成瘾的迹象；在得知贾思汀的母亲已去世后，她战略性地瞄准了贾斯汀的父亲。但这些真相只有读者能看
到，故事中的成人和孩子几乎都被普莱斯夫人的魅力蒙蔽了。即便班主任的离间计令贾思汀十分痛苦，她仍选择站在老师这一边。
贾
思汀迷恋的不仅是得到宠爱的快乐，还有老师赋予她的力量。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有可被利用的弱点，比如修道院里的波兰裔修女在二战中受到严重创伤，每次听到
类似开枪的巨响都会精神崩溃。华裔女孩艾米则因自带饺子春卷等“外国食品”与其他同学的午餐不一样而格外尴尬。普莱斯夫人的险恶不仅是自己要利用这些弱
点，而且她还向其他人示范如何利用这些弱点。
12
岁的贾思汀开始进入青春期，经历月经初潮等生理变化，女孩心中滋生出一种超现实的、暴力的感受。青春期还导致贾思汀的癫痫症复发，这是她焦虑和羞耻的源
头，也是小说的关键情节道具。贾斯汀在癫痫发作时会做什么，之后她又是否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这些无法预见的问题直接造成了故事的不确定性。
凯
瑟琳·奇吉的文字令读者身临其境，同时又是精准受控的。文本中没有任何一个不和谐的意象。比如老师的减肥奶昔，第一口喝下去“甜蜜、多汁、浓稠”，但会在
嘴里留下“苦涩”和“人造”的余味——精准对应普莱斯夫人的形象。小说前段反复提到那支圆珠笔，做足了铺垫，所以它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出现也毫不令人觉
得刻意。只有一个简短的场景，贾思汀与男同学的家人一起参加反堕胎抗议活动，似乎与主题不太相关。
奇
吉是新西兰文坛的明星，她之前的六部小说在新西兰赢得了无数重要奖项，其中两部以二战时期的大屠杀为背景。《宠物》中的世界与纳粹倒台后的德国一样，过去
的罪恶是无法回避的。成年后的贾思汀意识到“那巨大的黑暗总是在我体内漂流”。一个人不可能摆脱自己的童年或家庭，即便我们并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宠物》是一部令人难以释怀的作品，能够与《我们一直住在城堡里》或《我的天才女友》并列在书架上——它们都是讲述不寻常的女孩如何反思自己与周围世界的当代小说。
我想说说上文提到的“反堕胎抗议”这个情节，可能会有轻微剧透，介意的朋友可以跳过。
先要介绍小说中的另一个角色，贾思汀的同班同学多米尼克（昵称多姆）。
当那位年长的波兰裔修女在教孩子们唱宗教歌曲时，有个男生用玩具枪恶作剧，一连串的巨响把修女当场吓得精神崩溃，躲进了壁橱中。教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孩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成熟稳重多姆成功安抚了修女的情绪，并把她送回住处。
这件事情给贾思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问多姆为什么懂得安抚嬷嬷，多姆说自己家中有许多弟弟妹妹需要照顾，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处理此类问题。此后两人成了好朋友，并且渐渐萌发出青涩的恋情。（在2014年的那条故事线中，读者会发现两人成年后结为夫妻。）
多
姆还对班主任持否定态度，这样的学生屈指可数（另一个是艾米），他看穿了普莱斯夫人的心理操纵，拒绝配合她的残酷游戏，并且鼓励贾思汀调查失窃事件。贾思
汀在与艾米产生隔阂之后，唯一能够倾吐心声的朋友就是多姆。这个从容冷静的男生似乎是小说中“定心丸”一般的角色，每次都能给贾思汀带来正面影响。
随着故事的推进，贾思汀终于识破了普莱斯夫人的真面目，但周围的成人（校长、父亲）都不相信她对老师的指控。万分痛苦的贾思汀此刻只想向多姆倾诉。这时正赶上多姆全家十几口人要出门参加集体活动，贾思汀接受了邀请，也稀里糊涂跟着一起去了。
多
姆的爸妈带着一大群孩子来到了一家堕胎诊所门口，开始举着标语牌抗议。当一位母亲带着意外怀孕的年轻女儿出现时，抗议者手挽手结成人链，阻止母女二人进入
诊所，同时疯狂地用言语进行威胁辱骂。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场面十分暴力。最后这对母女意识到贾思汀是人链的薄弱环节（因为她眼神犹豫闪躲），成功从她身边
冲了进去——这一点也从侧面说明多姆一家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斗争经验”。
之后，当贾思汀与多姆独处时，两人谈起了这个话题。多姆的情绪激动，他维护父母的价值观，并称堕胎诊所的工作人员都是“真正的杀手”。他此时的行为与之前成熟稳重的形象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作者显然是有意这么安排的，但她想传达给读者的信息是什么？
我
的理解是，多姆虽然免疫了学校的“不良教育”和同学间恃强凌弱的残忍氛围，但他终究没能躲过原生家庭这一关——他无条件地信任父母，因而不可避免地继承了
父母人格中残忍、暴力的一面。故事中根本没有“定心丸”一般的角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拯救另一个人。成长之痛，每个孩子都只能独自承担。
上面的书评中说“一个人不可能摆脱自己的童年或家庭”，这句话大概就是作者要传达的信息。♥
《宠物》是万圣节书目点亮的第六本。感谢阅读，下本书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