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第二种黑猩猩！
Bonobo Handshake: A Memoir of Love and Adventure in the Congo by Vanessa Woods
说实话，我决定读这本书的首要原因是被封面上的漂亮姐姐吸引了。Google了一下，发现她就是作者凡内莎·伍兹本人，而且她有一半华裔血统，难怪看起来如此亲切。
凡 内莎·伍兹1977年出生于澳大利亚，她毕业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拥有科学传播专业的硕士学位。凡内莎一直对灵长动物充满兴趣，曾接下过一份在哥斯达黎加 丛林里追猴子的工作。2005年，在乌干达的一家黑猩猩保护中心，她邂逅了演化人类学家布莱恩·黑尔（Brian Hare），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不 久之后，布莱恩决定研究倭黑猩猩，而倭黑猩猩只在刚果民主共和国有野生栖息地。这件事充满讽刺意味。当时第二次刚果战争刚结束，刚果境内依旧武装冲突不 断，抢劫、强奸、绑架率居高不下，每天都有骇人听闻的血腥暴力发生。而布莱恩却执意要带着可爱的未婚妻深入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炼狱国度，去研究世上最讲 “爱与和平”的一群动物。
《倭黑猩猩的握手》记录的就是凡内莎在刚果倭黑猩猩庇护中心（Lola ya Bonobo Sanctuary）的工作、见闻与感受。
倭黑猩猩是黑猩猩属的另一个物种，它们与黑猩猩长得很像，但性情行为截然不同。倭黑猩猩堪称猿界嬉皮士，如果给它们选一句能代表物种的slogan，那必须是“要做爱，不要战争”（Make love, not war）。
性活动是倭黑猩猩的社交润滑剂。它们高兴的时候搞一搞，焦虑的时候搞一搞，无聊的时候也搞一搞。它们彼此摩擦生殖器就像人类握手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本书书名“倭黑猩猩的握手”指的就是这种社会性性行为。
凡内莎在书中写到，曾有一只雄性倭黑猩猩反复要求她触摸小鸡鸡，否则就不断发出焦虑的叫声并拒绝配合实验。而雌性倭黑猩猩对凡内莎表达感情的方式是用下体蹭遍她全身。
读到此处，我不由设想，如果把《人猿星球》《猩球崛起》系列电影的主角从黑猩猩换成倭黑猩猩的话，这些电影岂不是都要变成毛片……
书 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内容是凡内莎两口子为研究两种黑猩猩的情绪反应而开展的“耳道温度实验”。
在人和猩猩等灵长动物的大脑中，右侧前额皮质与消极情绪有关。当厌恶、恐惧等负面情绪产生时，大量血液涌向这一区域，使右耳耳道内的温度升高。相对地，左侧前额皮质与积极情绪有关。当积极情绪产生时，左耳耳道内的温度升高。
凡内莎与布莱恩向参与实验的倭黑猩猩展示一些它从没见过的塑料制品以及陌生同类的照片，观察其反应，测量其耳道内温度的变化情况。结果发现，倭黑猩猩左耳耳道内的温度升高，也就是说，倭黑猩猩在看到新鲜事物和陌生同类时觉得好奇、愉快、兴趣十足。
两人也在另一家黑猩猩保护中心重复了实验流程，结果黑猩猩无一例外都是右耳耳道内的温度升高。也就是说，黑猩猩在看到新鲜事物和陌生同类时感到警惕、恐惧、受威胁。
也许正是这种不自觉的情绪反应造就了倭黑猩猩爱好和平、善于合作的天性，而黑猩猩虽然具备实现合作共赢的智力，却极其重视敌我之分，喜欢诉诸暴力。
同样的实验也适用于人类。 虽然目前没有什么更高层次或维度的观察者在拿我们做实验（也可能有，只是我们没感觉到），但人类历史上就有互不知晓的文明第一次接触的先例，比如欧洲人与美洲原住民之间的接触。 后来发生了什么毋庸赘言。
现代人非常热衷于“第一次接触”的思维实验，有无数科幻作品讲述我们遭遇陌生文明的故事。比如，我原先当图书编辑时就做过一部该主题的小说——拉里·尼文和杰里·波奈尔合写的《上帝眼中的微尘》。小说中的人类星际海军章程里有专门针对“第一次接触”的规定： 若遭遇非人类智慧生物，必须假设对方有敌意 。这句话异常直白地表明了人类对“黑猩猩精神”的认同。
刘慈欣在《三体》中提出的“黑暗森林法则”也秉承了相同的黑猩猩精神： 一旦某个文明被发现，就必然要遭到其他文明的攻击 。
还有大量科幻作品直接把地球人设置为外星文明的受害者，从威尔斯的《世界之战》、海因莱茵的《星船伞兵》到威尔·史密斯主演的电影《独立日》，例子太多，举不完。
有没有体现倭黑猩猩精神的作品呢？当然也有。比如斯皮尔伯格的电影《E.T.》，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等。不过整体看来，和平处理“第一次接触”的故事占绝对少数，而且科幻作品里的“倭黑猩猩派”人物很容易被“黑猩猩派”读者扣上“圣母婊”的帽子。
让我们回到凡内莎与布 莱恩的实验。 他们准备的实验道具本身的属性（照片里的陌生同类是个恶棍还是个甜心）并不重要，毕竟，实验结果反映的是两种黑猩猩的行为规律，而不反映实验道具的属性。
这个道理看似简单，但是当人类站在猩猩的位置上时，往往会忘记这一点：第一次接触时如何看待对方，反映的是人类自身的属性，而不反映对方的属性。我们往往执着于弄清对方是强是弱而忘记了自己是善是恶。我们似乎更倾向于“假设对方有敌意”，并理直气壮地诉诸武力。
把这个道理讲得最透彻的是波兰科幻大师莱姆的小说《其主之声》 （此书中文版是我翻译的，欢迎批评指正） 。故事中，人类接收到一段来自外太空的反复播放的信号，美国政府组织了来自各个领域的专家，试图破译信号并加以利用。主人公数学家霍格思有这样一段独白：
对不起，跑题了。 本来是介绍《倭黑猩猩的握手》这本书的，结果讲了一堆科幻作品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种黑猩猩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特别有科幻味儿的事情： 我们得以窥见灵长动物在演化进程中的不同可能性，并由此知道人类社会变成今天这个死样子并不是必然的。
或许在某个平行宇宙里，人类并没有从演化树上独立出来，你我都只是黑猩猩属的成员。如果必须选择的话，你愿意当哪一种？黑猩猩，还是倭黑猩猩？
布莱恩·黑尔与凡内莎·伍兹夫妇（是的，后来他们结婚了）
💗感谢阅读，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