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夜晚，决战伦敦之巅
前段时间一口气看完了三季《低俗怪谈》（Penny Dreadful）。这部电视剧最大的看点就是汇聚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经典流行文化符号：灵媒、女巫、狼人、德古拉、弗兰肯斯坦、道林·格雷、化身博士。（毛茸老人听我一番介绍之后说，这不《伦敦群侠传》吗。）
粉丝给《低俗怪谈》制作的复古风海报
追剧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小说《孤寂十月某个夜晚》（ A Night in the Lonesome October ），故事里同样汇聚了大量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化符号，此外以及各种会说话的小动物）。这本可爱到爆的书到现在还是没出中文版，所以今天就推荐它了。如果你喜欢小动物，也喜欢维多利亚时代的哥特故事，那么千万不要错这部Q版的《伦敦群侠传》。
作者罗杰·泽拉兹尼（Roger Zelazny，1937-1995），美国著名诗人、幻想小说家。科幻迷热爱他的《光明王》，奇幻迷则追捧他的《安珀志》。
《孤寂十月某个夜晚》是泽拉兹尼生前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出版于1993年，入围1994年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
泽拉兹尼曾从自己的作品中挑选出五部最喜爱的，其中就有《孤寂十月某个夜晚》。（其余四部是《不朽》、《光明王》、Doorways in the Sand和Eye of Cat。）
原版封面
既然是致敬文化符号的作品，那么书名肯定不会没有典故。A Night in the Lonesome October引用自爱伦·坡的诗歌《尤娜路姆》（Ulalume）。
The skies they were ashen andsobre;
The leaves they were crispedand sere，
The leaves they were witheringand sere;
It was night in the lonesomeOctober
Of my most immemmorial year.
再来看看献词页的内容，大概就能推断出哪些经典角色会在小说里出场。
致： 玛丽·雪莱、埃德加·爱伦·坡、布拉姆·斯托克、阿瑟·柯南·道尔、H.P. 洛夫克拉夫特、雷·布拉德伯里、罗伯特·布洛克、Albert Payson Terhune以及许多老电影的制作者。谢谢。（注：Albert Payson Terhune是著名的犬类育种者，培养了很多苏格兰牧羊犬，并且创作了很多苏牧冒险小说，颇受欢迎。）
设定：
如果万圣节当夜恰逢满月，通过某种神秘仪式就可以打开异世界的通道，召唤克苏鲁神话中的旧日支配者们重返人世。故事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上演，查一下万年历就可以知道，这次满月万圣夜发生在1887年。
这场仪式被隐晦地称为“游戏”（the Game），仪式的参与者则是“玩家”（player）。玩家分为两派，一派是“开门者”（opener），支持打开通道迎接旧日支配者；另一派是“关门者”（closer），他们反对开启通道，负责捍卫目前的人类文明。
最终仪式发生在万圣节当夜，但玩家们整个十月他们都在忙碌准备。准备什么呢？
1）准备物料。既然是这么邪门的仪式，当然需要准备一些邪门的道具和祭品，比如尸块、内脏、草药之类的。
2）摸清哪些人是玩家以及每个玩家的藏身之所。把每个玩家的住址视为一个点，再把这些点的连线进行一些几何演算，就能得出最终仪式的具体地点。所以如果有玩家未显露身份，或者故意隐瞒自己的住址，那么演算就会出错。如果有玩家中途退出，最终仪式的地点也会发生变化。
3） 尝试摸清每位玩家的开关门立场。这一步通常在十月15日之后才开始。因为上一步的基础信息收集工作需要玩家之间互相合作交换信息，太纠结于立场不利于合 作。（对读者来说，判断玩家立场并不简单，不能因为某玩家是反面角色就认为他是“开门者”，反面角色也可能是人类世界的既得利益者，因而更希望维持现状。 反之亦然。）
4）对于确定是己方玩家的，继续加强合作；对于确定是敌方玩家的，可以尝试劝说对方改变立场，或者暗中破坏，甚至直接杀掉。
5）万圣节当夜，所有玩家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最终地点，启动/阻挠通道的开启。
让玩家独自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作者在设定中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了一位动物亲信（familiar），小动物利用自己的生理特长给自己的主人打杂、望风、收集情报。所有动物之间语言互通，它们是情报交易的主导者。（画风一下子变可爱。）
登 场角色介绍。（这部分内容参考了国外一位骨灰级泽拉慈尼粉丝Christopher S. Kovacs的分析，感兴趣的话可以戳这里看原文。https://lovecraftzine.com/magazine/issues/2012-2 /issue-18-october-2012/fallen-books-and-other-subtle-clues-in-zelaznys-a-night-in-the-lonesome-october-by-dr-christopher-s-kovacs/
不过原文里有剧透，介意的话还是继续看我的无剧透版吧。）
杰克和狗嗅嗅 （Jack & Snuff）
小说中提到杰克曾夜间去伦敦市区，为了获取一些内脏而杀了几个女子，并且多次提到他的匕首——这位杰克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唯一让人遗憾的是，真实历史上开膛手杰克疯狂作案发生在1888年，比小说的设定晚了一年。
伯爵和蝙蝠针针 （The Count & Needle）
伯爵显然指的是德古拉伯爵，布拉姆·斯托克同名小说中的吸血鬼。德古拉也是无数B级恐怖片的主人公。小说中提到伯爵说话“缓慢，喉音很重”，这很可能指的是贝拉·卢戈西（Bela Lugosi）在1931年版电影中扮演的德古拉。
贝拉·卢戈西本人就是罗马尼亚人，德古拉的老乡，他塑造的吸血鬼形象堪称电影史上一绝。鸣谢老电影制作者的泽拉慈尼一定是很熟悉这位演员的。
贝拉·卢戈西扮演的德古拉
吉尔和猫格蕾莫克 （Jill & Graymalk）
Graymalk 很可能是Graymalkin的简称。而Graymalkin是老式英语里“灰猫”的意思。这个名字曾出现在莎士比亚《麦克白》的第一幕第一场，三个女巫 各有自己的宠物伙伴，第一个女巫招呼她的猫时喊了一声Graymalkin。在16-18世纪欧洲的审判女巫运动中，所谓“女巫”通常被指控养了 Graymalkin。据此推断，吉尔的身份是一位女巫。小说中提到吉尔看起来并不老，可以脑补了艾娃·格林在《低俗怪谈》里的形象。不过电视剧版《好兆 头》里的那位书呆子气超标女巫似乎和本书的气质更搭。
左图是《低俗怪谈》里的艾娃·格林，右图是《好兆头》里的女巫。推荐这两部电视剧。
拉里·塔尔博特 （Larry Talbot）
拉里·塔尔博特是1941年老电影《狼人》(The Wolf Man)中男主角的名字（贝拉·卢戈西也在这部影片里扮演了一个配角）。《低俗怪谈》里的狼人同样也姓塔尔博特。这似乎变成了狼人的标志姓氏。
小说中的狼人没有动物亲信，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动物亲信。杰克的狗嗅嗅是最先识破塔尔博特真实身份的。
《狼人》电影海报
好医生和老鼠布波 （The Good Doctor & Bubo）
小说中的好医生本人几乎不出场，只是提到他居住的房子周围总是被闪电环绕，后来还出现了一个呆呆的、喜欢撸猫的“实验人”。显然好医生指的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值得一提的是老鼠的名字Bubo，这个短短的双音节词听起来很可爱，其实是一个医学术语，指腹股沟淋巴结发炎肿大，这是腺鼠疫（黑死病）的标志性症状。跟可爱的小老鼠非常搭的一个名字。
莫里斯、麦凯布和猫头鹰夜风 （Morris, MacCab & Nightwind）
小说中的莫里斯和麦凯布这对搭档经常去坟地里挖尸体，这两个角色的原型是William Burke 和William Hare，1828年爱丁堡连环杀人取尸案的两名主犯。这桩案件对维多利亚时代的流行文化影响很深。
1884 年著名的哥特小说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代表作《金银岛》《化身博士》）根据该案创作了短篇小说《盗尸者》（The Body Snatcher）。《盗尸者》作为圣诞节期间的特别作品发表，并在伦敦街头做了宣传，有六人受雇穿着白色罩袍搬着棺材形状的木板在街头走来走去——这一 粗俗的营销伎俩很快就被警察叫停了。
1945年这部小说改编成了同名电影，由我们的老朋友贝拉·卢戈西主演。
《盗尸者》电影海报
大侦探和助手 （Great Detective & Companion）
书 中提到助手腿脚不方便，那显然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无疑了。故事中的大侦探并不是玩家，他本来只是调查杰克犯下的凶杀案，然后顺藤摸瓜，一点点 了解到关于“游戏”的情况。虽然是两个局外人，但一直误打误撞地搅局，而且不时玩个变装什么的，给小动物们的情报工作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干扰。
还有几位玩家并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人士，但也被作者挪到了故事里：
拉斯托夫和蛇生石灰 （Rastov & Quicklime）
拉 斯托夫是一位疯疯癫癫的修士，这个角色指的是俄国尼古拉二世时代的东正教神秘主义者拉斯普廷（Grigori Rasputin，1869-1916）。当时沙皇夫妇笃信神秘主义，把拉斯普廷当成高僧请入宫中。他秽乱宫廷、干涉朝政，最后被王室成员设计暗杀。拉斯 普廷的奇闻轶事实在太多了，日本动漫作品里也多次提到这个人物，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查。
小说中拉斯托夫的亲信是一条名叫生石灰的蛇，它有时就住在拉斯托夫的肚子里。这样设定是因为传言拉斯普廷经常低剂量服用蛇毒，以培养抗毒性，以免遭人暗害。
格里戈里·拉斯普廷本人
欧文和松鼠齐塔 （Owen & Cheeter）
欧文是一位德鲁伊，原型可能是莎翁《亨利四世》中的威尔士贵族欧文·葛兰道厄，他有一句台词：I can call spirits from thevasty deep.（是不是有克味儿了？）
罗伯茨牧师和白鸦特克拉 （Vicar Roberts & Tekela）
小说中的牧师是个大反派，他对别人家的小动物非常不友好，而且打算在最终仪式上献祭自己十三岁的养女。这个角色的原型可能是17世纪在黑弥撒上献祭儿童的天主教神父Barthélemy Lemeignan。
白鸦的名字Tekela可能源自Tekeli-li，这个拟声词是爱伦·坡《亚瑟·戈登·皮姆的故事》中乌鸦的叫声，也是洛夫克拉夫特《疯狂山脉》中修格斯的叫声。
主要角色差不多就这些。游戏的具体进展过程我就不介绍了，给大家留一点悬念。
叙事方面，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视角讲述，叙事者是杰克的狗嗅嗅。
形式上是日记体，每天一章，从十月1日开始，到31日结束，一共31章。
每年十月拿出来读一遍，仪式感十足。而且我觉得改成桌游会很好玩……
最后放一些从网上搜罗来的同人图
以下这几幅都来自deviantart上一位ID叫ViaEstelar的插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