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阅读| 你身边的性侵文化

2023-04-28 00:28
文/奥布丽·赫希 (Aubrey Hirsch)
译/玄猫之梯

当上写作课老师后,你迟早会收到关于强奸的故事。

第一个强奸故事是学生故意写的。是交给你的虚构写作课作业。

故事的主人公发现身材娇小的黑发英语老师独自待在教堂里。他掏出一把珍珠贝手柄的24k镀金手枪,顶在她脑袋上。主人公把老师摁在长椅靠背上,强奸了她。之后,他开着敞篷车离开,并在警察局门口扔下一袋钱以避免被捕。

你就是那个身材娇小的黑发英语老师。你年方二十二,比这个学生大不了几岁。此刻他正坐在你的办公室里,帽子拉下来遮着眼睛。你太胆小了,不敢因为这种威胁性的厌女言论而直接批评他。如果你错了怎么办?如果他向你的上司投诉怎么办?如果他在教学评估时给你打低分怎么办?

于是,你批评他写的故事,这并不难:这是一个差劲的故事。“主人公令人讨厌,结局也莫名其妙。”你对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得意地笑。“看这里,”你说,“动词时态写错了。这里,逗号用错了。”

在第二个强奸故事里,主人公在派对上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很漂亮,喝醉了,眼神呆滞,几乎语无伦次。在她走不动路的时候,没喝任何东西的主人公将她抱到室外的海滩上。他脱掉她的衣服,与她发生性关系,女孩发出轻柔的呻吟。然后他又给她穿好衣服,躺沙滩上,贴在她身边。

学生来找你讨论,你说:“语气有点混乱。写得几乎称得上浪漫了。读者是否应该共情这个主人公呢,虽然他正在强奸这个女孩?”

学生看起来很吃惊。“他没有强奸她。他们在做爱。”

你指出了主人公实际上在强奸女孩的所有证据。女孩显然喝醉了,甚至不能自己走路。她从没主动示好,事情发生时她只是躺在那里。

学生打断你。“可是,我和我女朋友第一次就是这么好上的。这是根据我的经历写的。”

你这才发现,这个学生可能没意识到他写了一个强奸故事。

“我只能说,”你说,“很多人会把这个故事解读为强奸。”

“但这不是,”他有气无力地回答,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而不是说服你。“这不是。”

第三个故事发生在非虚构创意写作课上。叙事者在一场派对上喝得酩酊大醉。她吻了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吻了她。她逃离时撞上了一个熟人。在廉价啤酒造成的迷雾中,她几乎没认出这个人。此君咄咄逼人,直接把那话儿插入她体内,而她结结巴巴地说“等一下,等一下”。

在研讨会的一开始,你要求学生对这篇文章进行快速总结。有人说:“这是一个女孩去参加派对,喝醉之后勾搭了一群男人的故事。”

有意思。“有没有人要补充的?或有不同的解读?”

学生们摇头。

“好吧,”你说,“我认为第一部分是确实是勾搭,第二部分可能是讲彼此误会,但最后一部分,我觉得很直白,就是一次侵犯。”

所有的学生都低下头,重读最后一部分。其中一些人歪着脑袋,好像在说,唔……。

那篇文章始终没用“强奸”一词,但确实提到了“不对”。还有“醉了”和“恶心”和“晕乎”和“呕吐”。还有“无视”。学生们怎么可能没有看到这些?他们怎么可能现在还要从老师那里学习什么叫同意?

根据研讨会的规则,文章作者是不能发言的。她默默做笔记时,你仔细观察她。她当时知道吗?你暗忖。那她现在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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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人们会告诉你,你很幸运,你生的是儿子,所以他们不必应对这些糟心事。

没错,你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将处于特权地位。但男孩就“不必应对”性侵文化的想法让你不寒而栗。你非常希望他们像“应对”蟑螂一样“应对”性侵文化。

有时候,你考虑要跟两个儿子说些什么,最后脑中一片空白。难倒你的是如何措辞,而不是没有想法。想法一直都在。

虽然你不确定要如何开口,但这些是你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不能打你喜欢的女孩。不能打你爱的女孩。

你周围的世界告诉女性,无论她们内心的感受如何,她们都应该礼貌地点头。永远不要认为礼貌地点头就是回答。要等她大声说出来:“可以!”

人不是想要性爱的时候就一定能得到。人不是想要爱的时候就一定能得到。不论男女。无论电影里怎么说,人不是只要表现得nice就一定能得到恋爱关系做为奖赏。

避孕也是男性的责任。

你不会用来骂男人的话,也不能用来骂女人。说“混账”“蠢货”“人渣”,不要说 “母狗”“婊子”或者“荡妇”。如果你说“蠢货”,你只是在批评她的停车技巧;如果你说“婊子”,你是在批评她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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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丹娜发明了一种新型防强奸内裤。如果她定制5千条,成本是$2.25一条,批发价是$4.00一条。如果她定制1万条,成本是$1.90一条,批发价可以降至$3.50一条。根据上述价格,并假定没有进口税,问:她要如何让强奸犯们穿上这种内裤?

马 克每天傍晚6:25下班。他以每小时 6 英里的稳定速度向北走 11 个街区,向西走 3 个街区,然后向南走 1 个街区到达他的公寓。在回家的路上,他会路过吉娜工作的餐厅。如果吉娜下午轮班,她会在马克路过之前下班。她以每小时5.5英里的平均速度向北走8个街区 到家。假设现在是冬天,天很早就黑了,问:马克应该走在吉娜身后多远,吉娜才不会害怕有人要袭击她?

卡 乐拉正在编辑她的在线约会资料。当她添加“啦啦队长”这个词时,她的消息请求增加了11%。当她将自己的体型从“中等”改为“苗条”时,她的消息请求增加 了42%。当她将“女权主义”列为兴趣时,她的消息请求减少了86%,她收到的强奸威胁数量增加了300%。假设她每个月平均约会3次,问:她需要先与某 男性约会多少小时,才能放心地把家庭住址告诉对方?

一个女孩在蒙大拿州被强奸。强奸犯31岁;孩子15岁。最低合法性行为年龄为16岁。在蒙大拿州,对法定强奸罪的处罚是2年到100年监禁并处最高5万美元罚款。但是,假设强奸犯只判了30天监禁且无罚款,问:在女孩引诱男人时,她表现得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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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译自罗克珊·盖伊主编的随笔选集《没那么糟:来自性侵文化的报道》
Not That Bad: Dispatches from Rape Culture
edited by Roxane 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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