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的花，从一只鸟飞向另一只鸟？
我到厄瓜多尔的第一年，家门口的树上住着一对蜂鸟。我经常能看到它们绕着院里的粉红色扶桑花飞舞。那年我开始学西班牙语，在课堂上造了一个自认很不错的句子：
蜂鸟与花朵共舞。
后来读 聂 鲁达的《疑问集》 ，看到这么一句：
Cómo se llama una flor
que vuela de pdjaro en pajaro?
叫什么名字的花
琢磨很久，我才想明白到这句诗化自另一种常见的说法：鸟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这种鸟也就是蜂鸟。
蜂鸟身材娇小如微缩模型，羽毛艳丽且带金属光泽，能够在空中悬停，喝花蜜存活——堪称新大陆生物多样性的终极代表。
自然书目的第四期，来介绍一本关于蜂鸟的书吧。
《绿丛中的闪光：追寻蜂鸟的踪迹》乔恩·邓恩 著
乔恩·邓恩是一位来自英国的自然史作家、野生动物摄影师，也是一位铁杆观鸟爱好者。
《绿丛中的闪光》出版于2021年，这并不是一部介绍蜂鸟生理构造或生活习性的大众科学图书，而是一部关于蜂鸟的自然史、文化史，同时也是邓恩的美洲大陆游记。
英语版封面之二
邓恩的蜂鸟观赏之旅从美国最北端的阿拉斯加开始，一路向南，经过亚利桑那、墨西哥、古巴、哥斯达黎加、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巴西、玻利维亚、智利，最终抵达阿根廷最南端的火地岛。
这本书的章节也按照地理位置划分，每一章都会记录作者在当地自然向导帮助下的追寻蜂鸟踪迹的经历，同时穿插介绍各个地区与蜂鸟相关的文化、历史及现状，其中不乏许多令人大开眼界/痛心疾首的故事。
英语版封面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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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纪，欧洲殖民者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将中美洲全境纳入西班牙殖民帝国。欧洲人发现阿兹特克人对鸟类羽毛重视不亚于黄金。原住民中甚至有一批专门制作羽毛制品的手工艺匠人，这些羽毛装饰的服装器具主要用于阿兹特克的宗教仪式。
西班牙人试图用天主教取代当地宗教，所以最初对羽毛艺术品持压制态度，但很快他们就开始重视原住民工匠的精湛技艺，并要求他们为欧洲的天主教会制作圣像。匠人们把色彩艳丽的羽毛碎片拼贴在底板上，辅以金箔和其他颜料，制作成基督教主题的羽毛马赛克。
1539年，教宗保禄三世收到了一幅精美绝伦的羽毛马赛克，题为“圣额我略弥撒”（ The Mass of St. Gregory ）。很快，羽毛马赛克成了欧洲权贵圈子里的热门商品。主教们甚至拥有羽毛装饰的法冠和祭服。
The Mass of St. Gregory ，藏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用蜂鸟和鹦鹉羽毛制成的耶稣像，藏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到18世纪末，此类艺术品渐渐绝迹，一方面因为阿兹特克匠人的手艺逐渐失传了，另一方面，经过两百多年的不断“收割”，中美洲的蜂鸟、鹦鹉等热带鸟类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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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后期，欧洲（及北美）再次陷入羽毛贸易的热潮。遍布全球的“收割”网络向当地中间商供应羽毛，中间商又将大量羽毛出口到伦敦、巴黎和纽约的贸易中心。这些羽毛被拍卖，最终流入女帽行业。
当时《美国鸟类学家联盟》杂志的一位记者称1887年伦敦某场羽毛拍卖会上 “售出了 6千只天堂鸟、5千只虹雉、40万只蜂鸟”。1875年的美国某份期刊中曾提到，“一位巴黎女帽匠每季要用掉4万只蜂鸟”。
据说蜂鸟羽毛制成的帽饰价格低廉，贫民阶层的女孩都买得起。除了女帽，蜂鸟羽毛还用来装饰扇子、制作假花。直到1921年，英国才通过了禁止羽毛贸易的法令。
1600只蜂鸟尸体。1912年8月，伦敦女帽羽毛季度拍卖会上的部分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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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蜂鸟的不仅有欧洲人，拉美人自己也没放过这些生灵。
秘鲁雨林中的一小块区域生活着所有蜂鸟中最有仙气的一种——叉扇尾蜂鸟（ Loddigesia mirabilis ）。当地人称之为colibrí mariposa，“蝴蝶蜂鸟”。雄鸟有四根细长的尾羽，其中两根的末端缀有蓝紫色圆盘。
Loddigesia mirabilis 叉扇尾蜂鸟
这种蜂鸟的心脏和尾羽被视为一种强效春药。一位美国观鸟者1999年参观当地小镇时得知 “将羽毛和心脏晒干，磨成粉末，猎艳者将之偷偷地放入想要得到的年轻女子的饮料中。人们相信，一旦喝下去，女人就会爱上此人。”
附近城市有一座专门贩卖巫术药品的市场，“提供巫医练习黑暗技艺所需的一切——无数草药、鲸骨、蛇皮、致幻仙人掌和蜂鸟心脏。在那里，他询问几位摊主有没有‘蝴蝶蜂鸟的心脏’。他们都知道他在问什么，其中一个人给了他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风干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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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在墨西哥的文化传统中，蜂鸟也被用于爱情巫术。
十几年前，美国鱼类及野生动物管理局（FWS）截获了一批从墨西哥邮寄到美国的包裹，其中有几十只死掉的蜂鸟。它们的残尸缀有流苏或其他装饰，并被商品化包装。每个包装袋里都有一张纸条，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西班牙语。
FWS截获的蜂鸟尸体及外包装
这种咒符叫作chuparosa，字面意思是“玫瑰吮吸者”，即蜂鸟。Chuparosa的使用方法是随身佩戴，并且经常诵念祷文（或者说咒语），也就是纸条上的文字。其中第一段祷文如下：
有趣的是，chuparosa并不单纯是中美洲原住民的巫术，而是传统巫术与西方天主教融合之后的产物。因为祷文最后还写着应当在耶稣圣像前诵念、万福玛利亚云云。即便如此，chuparosa仍被视为墨西哥文化的一部分。
著名画家弗里达·卡罗就曾在一幅自画像中描绘了自己佩戴chuparosa的样子。
《戴荆棘与蜂鸟项链的自画像》弗里达·卡罗
这幅画绘制于1940年，弗里达当时与画家迭戈·利弗拉离婚不久，而且也结束了与一位美国摄影师的恋情，正处于情场失意的阶段。几个月后，她又与迭戈·利弗拉复婚，或许是她画中那只蜂鸟的法力显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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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丛中的闪光》中不止有蜂鸟的血泪史，同时也介绍了世界各地鸟类爱好者及相关机构为保护生物多样性而做出的努力。篇幅有限，我就不多介绍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这本书来看看。
最后是更多乔恩·邓恩拍摄的蜂鸟照片：
Mellisuga helenae 吸蜜蜂鸟，世界上最小的鸟，雄鸟体重2克，身长5厘米。主要分布在古巴。中文名怪怪的，哪种蜂鸟不吸蜜呢？英文叫作 bee hummingbird，这就很讲道理，它确实比一个bee大不了多少
Microchera albocoronata 白顶蜂鸟。英文叫snowcap，雪顶
Florisuga Mellivora 白颈蜂鸟
Thalurania colombica 蓝顶妍蜂鸟。英文叫Crowned Woodnymph，这个名字就很有仙气了，nymph（宁芙）是希腊神话里自然元素幻化的精灵，一般是美丽的少女的形象。妍蜂鸟属的物种都叫woodnymph，林宁芙。
Coeligena torquate 领星额蜂鸟。英文叫Collared Inca，星额蜂鸟属的物种都叫 Inca（印加），一看就知道它们的分布范围大致是原来印加帝国的领土，即安第斯山区。
Boissonneaua jardini 紫冕蜂鸟
Chrysuronia oenone 金尾蜂鸟。英文叫Golden-tailed Sapphire，“金尾蓝宝石”
Lophornis delattrei 棕冠蜂鸟
Colibri coruscans 辉紫耳蜂鸟。耳朵位置的紫色羽毛有时会支楞起来，好像鬓角插着花
Eupetomena macroura 燕尾刀翅蜂鸟
Calliphlox amethystine 紫辉林星蜂鸟。英文叫Amethyst Woodstar，Amethyst是“紫水晶”；woodstar即“林星”
Sephanoides fernandensis 火冠蜂鸟
本书作者 乔恩·邓恩
♥ 感谢阅读。下本书再见 ♥